ㄚ昌的半調子

中和市週五的午後，我在大雨之前跳上了路中央一輛等紅燈的計程車。

「到景安站…我要搭捷運到台北高鐵站」

「這樣不對喔…」司機先生笑著糾正我「你要搭高鐵應該直接到板橋高鐵站就好了。

對啊，真是慌不擇路，從中和到板橋搭高鐵回中部票價便宜些，也比轉兩趟捷運到台北站省時，怎麼為了躲雨都忘了該怎麼回彰化。

「那…就依你了。」車窗外雨水潑灑在擋風玻璃上，一下子朦朧了街景，我只好收回視線，看著椅背上司機先生的資料，那是一個原住民特有的名子，就像他剛剛一開口就透露出他原住民特有的口音。

「你這名子是哪一族啊？」

「泰雅族！我是宜蘭的泰雅族人，你是我今天第一個客人喔…我出門原來想去洗車的，後來看雲層很厚就算了，哈哈，省了洗車的錢…」

我坐在車後座有一搭沒一搭陪著他自得其樂。

「告訴你喔…」忽然他變得很神秘地壓低聲音。我透過前面的後照鏡和他短暫的四眼相對。

「我最得意的事就是啊，我車子的擋風玻璃…」他一邊很專心的開車，一邊比了比擋風玻璃，我把注意力投射到車子前面。

「你有沒有注意我車子的擋風玻璃很特別？」

「嗯～」我先是點點頭，發現司機正專注在前面的路況，趕緊出個聲，心裡頭卻犯嘀咕「看不出有什麼特別啊？」

「有注意到我的玻璃特別亮又特別乾淨嗎？」

「啊，聽你這麼一說，還真的是特別亮又特別乾淨！」我故意加強語氣，什麼跟什麼嘛…

「你知道我用什麼方法嗎，跟你說喔，我在水箱裡加了清潔劑，你看！」司機刻意按了雨刷，兩道水柱在大雨中噴射而出。

「就是這樣，很簡單吧。這是我最大的成就。」

 後照鏡裡的他笑開了嘴，黝黑的臉龐，襯托出兩排潔白的牙，開心地與我分享工作上最得意及最大的成就。而這個成就竟出乎意料的簡單。

不是他一天賺多少錢，不是他曾經搭載過什麼名人貴族，不是他對大台北的路線有多清楚， 那最得意的事，只是他用清潔劑稀釋後的雨刷水讓擋風玻璃特別亮又特別乾淨。我不得不去想像他控制著雨刷時，心情的喜悅與成就感。

 到了高鐵板橋站，下車前我先交給他一百元，接下來翻遍全身卻找不著還少的十元硬幣，只好帶著欠意另外拿五百元請他找開。

 「你欠我十元，就這樣啦。」然後他又比了比我身後的高鐵站說

「我還沒有搭過高鐵說，哈哈哈...」話未說完車子已經開進滂沱大雨之中。

 回彰化三四天了，可我卻一直記得這位司機，還有他那特別亮又特別乾淨的擋風玻璃，以及特別亮又特別乾淨的一顆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