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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車子在半山腰打住。 

 「到了?」沒來過的人這樣問。一邊放眼四週山巒相疊,興奮之外,還帶著一份期待。
 「就到了!」來過的人這樣回答,嘴角卻閃過一絲促狹的笑意。而諾布仁波切則是一派輕鬆。
   他自然是來過的。

 「我們得換車了…」山上三位顯教師父早已為我們這群剛走進這幅山水畫的僧俗備好了一輛小貨車和一輛吉普車。
 「這小貨車…」
 「別看它糟,人家可是四輪傳動…」
 於是一夥人和三部車上的物品就全給移上了這兩部所謂的四輪傳動…
 「坐好了…」來過的人發出警告,沒來過的尚未回過神,我們的四輪傳動小貨車已在一陣驚呼慘叫聲中揚塵、顛跛、上下左右跳動逕往山上的小木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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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成行了!

  仁波切原來預定三月中要回到臺灣的,後來有事在印度略為擔擱,而仁波切要回來山上看閉關中心工程進度的消息傳來之後,台北和北斗兩地的師兄師姐就整日翹首企盼,四月三日,午後的的桃園國際機場,終於出現諾布仁波切與策旺貢嘎仁波切的身影。在北部稍事休息之後;週六正好也是清明節,陪同仁波切返台的田師兄與吳師姐陪著兩位仁波切與札西喇嘛開車南下北斗,台北的林師姐與趙師姐則陪同赤列堪布搭程南下列車和從岡山搭程北上列車的侯師姐在彰化的田中車站會合。

  午後兩點,三路人馬終於在小鎮的快樂屋素食坊與北斗這邊的師兄師姐相見歡…

「呀!原來妳就是劉師姐!」話匣子從一聲驚喜中打開,打從仁波切兩年前來台弘法,北中南三地的信眾就經常電話聯絡,話從來不曾少過;見面,卻是頭一遭。

  快樂屋裡好就好在這桌子椅子夠多,這"攤"有人拉著耳根話相思,那"攤"有人拿著紙筆規劃明天的路線,有人進進出出準備隔天修法要用的東西,有人樓上樓下做意見溝通及整合,大家同是一般心情 - 興奮。

  喔!還有人累得躺在車上睡著了…

 「你說這五色布要到那裡買?」北斗的林師兄和彰宏師兄站在街頭,手中拿著一紙清單,清明節的北斗老街,路上攜攜攮攮,人潮雜著車潮。

 「還有五穀雜糧、蜂蜜、冰糖、優格…耶?我們要到山上野餐嗎?」
 「聽著,菜鳥!」彰宏師兄耐著性子對林師兄說「這些是煙供要用的東西。」
 「喔!」菜鳥林師兄點點頭「煙供?」

  晚餐時間到。
  都說客隨主便,快樂屋的掌櫃劉師姐說她今天不起灶。在北斗開一品宣水餃館的彰宏師兄說今天清明節按例放假,咱們學佛之人說捨得就捨得,說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這可傻住了南北兩地來的嬌客,早打定的如意算盤,都說不看佛面也得看兩位仁波切的僧面…就不知今晚快樂屋要擺出什麼招牌菜,可這兩大餐館的主廚說一是一,看情形這頓晚餐,有些尷尬了…

 「咱們開拔到員林吃大餐,飯後一起去CHIOM CHIOM!」這話一出,總算讓人鬆了口氣。原來早有預謀。
 「喲!這怎生好意思?」來客按例客套一番,卻又怕主人後悔,趕緊登上車去。
  這秋風還是要打的啦。
「CHIOM CHIOM ???」菜鳥又有問題了。
「散步啦!」所有老鳥一起回答。
這會兒連仁波切都忍俊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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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小貨車上沒來過的人驚魂未定,一手還緊抓著四輪傳動的貨車架,一手邊揉著碰痛的頭殼。
 「到了!」來過的人也一般狼狽。

  兩位仁波切早已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一付氣定神閒。而小貨車上的眾位隨從已是暈頭轉向:
  「你不知道好恐怖車子就這樣子碰碰碰跳上跳下我的媽呀一顆心都要跟著跳出來連轉彎都沒預警就呼得一下轉了過去然後就左邊是山右邊是崖還說風景有多美根本沒心情看一眼一會頭一會屁股撞得好痛好痛…」
  「……」
  「        」……
  「哦~~~!」

  眾人都不約而同張著嘴安靜了。

  天空像是一塊藍色的畫布,幾抹悠閒的白雲點綴其上,五六隻大卷尾烏鶖展著雙翼適意遨翔,有風,但不帶勁,剛好可以用溫柔兩字形容;有霧,但不遮目,恰恰如同細紗一般朦朧,往前望去層峰相疊,淡綠、深綠、粉綠、墨綠等等一派綠色色系填補了視野的缺口;往山腳望去,力行產業道路蜿蜒迂迴,投射在樹稍間的光影是唯一的留白。

  小木屋就這樣不食人間煙火般兀自立在這山巔。粉藍色的屋頂,粉刷白皙的牆壁,兩張紅色的斜梯呈 V 字型由建築物正中央向兩端展開。
  
「是仙境?」有人小聲的問。這樣的安靜,就怕稍大聲些就破壞了些什麼。
「是淨土!」有人在心裡小聲的回答。

  三位顯教師父領著仁波切及眾人步上紅梯來到預定做為共修的佛堂,一邊介紹著這裡的設施,師父們說這裡原是他們寺裡的關房,漢藏佛教本是同源,聽聞仁波切發願要在台灣設立三年三個月的閉關中心,免除本地有心閉關的在家與出家眾必須遠赴美日等地的辛勞,所以該寺也願意共襄盛舉,寺裡的老和尚發心將這一處關房無條件提供,而且還負責整個閉關中心建設擴建的工程,以期硬體設施能夠符合仁波切的要求,不僅如此,老和尚還囑咐眾人,對外無需張揚其道場山名及老和尚上下。.

  眾人在得知山上佛寺此一恢宏的氣度,皆感到無比動容,尤其現在大家經濟狀況普遍都不是很好,勸募的難度更是加倍,設立閉關中心這樣的宏願,能得到山上老和尚的鼎力協助,這樣的因緣,讓佛教漢藏兩大系統緊緊相繫著,也給所有跟隨上山的信眾上了寶貴的一堂課。

  整個中心以小木屋為主體,一樓是大寮及衛浴,順著樓梯而上,兩側分別是寮房,中間便是佛堂,在佛堂與寮房之間有玄關,同時也是穿廊。木屋往上尚有一處寮房準備做為上師房,而木屋往下約兩丈深,被填平出一處約三十坪的空地,與木屋所在成階梯狀,準備做為閉關房及氣功房,這裡的地基已經大致完成。

  佛堂正中供著西方三聖,但因中心正在大興土木,所以整個佛堂也滿佈塵埃,還堆積著一些建材廢料,當下男眾有人打水,有人抹地,有人擦洗,而女眾也到大寮忙著張羅,還有人拿著紙筆陪著仁波切繞著四週做詳細的筆記,每個人都埋頭做自己的工作,忘了時間,也忘了旁人,當一樓的師姐上來要招呼午餐時,著實被變成一塵不染的佛堂嚇了一跳,而樓上打掃的師兄們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樓下準備午餐,大家都對彼此猶如神助般的工作效率感到吃驚。

  吃飯就沒什麼效率了,因為山上開始下起了雨。

  說氣象萬千一點也不過份,一會兒晴空萬里、一會兒霧鎖層山、這會兒是煙雨小樓。

  有人聚在二樓穿廊的窗口,有人坐在一樓階梯上,樓上樓下同樣是一邊看著雨景一邊吃著中餐,唉,這樣的吃法怎麼吃得出效率?

「如果我也來閉關,遇到下雨可不可以也這樣吃?」菜鳥就是菜鳥。
「問仁波切吧!」身邊的老鳥又端著碗上樓去盛第四碗麵,大概他忘了吃幾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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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要煙供嗎?都下雨了要如何是好?關於這種問題,從來就不是問題,你瞧,當札西喇嘛將煙供的東西準備齊全,雨這不就停了。很神奇是吧?只是這種場面看多了,也就不足為奇。

 經過整理後的佛堂,清淨莊嚴,供桌上菩薩兩側及下桌正中還供著鮮豔的花卉,這是昨天晚上,大伙兒餐後回北斗,經過素有花鄉美譽的田尾時,林師兄特別繞到一位長輩--阿堵伯家打擾來的,阿堵伯知道花是要供佛的,索性將滿滿一整輛推車的切花全部免費供應,讓一行人更不好意思的是,臨走前阿堵伯又塞了一整袋的水果到車上,剛好今天可供作煙供使用,阿堵伯原本就是樂善好施,當世界展望基金會在為阿富汗少女籌募興學基金時,他就曾捐出自己種的切花到花市義賣,為此還上了報呢。

 煙供正式開始,顯密兩宗的法師在佛堂兩側盤腿而坐,諸位師兄師姐也於法師之後依男眾女眾分別坐定,仁波切領著眾人唱誦、念咒,修法後,仁波切為三位顯教法師一一圍上一條哈達,也送給每位隨同上山的信眾念珠等經過加持的文物,同時傳給一位在山上負責工程聯絡的梁師兄持六字大明咒的法門,所有人也跟著高聲唱念,一時間嗡嘛咪唄咩吽的唱誦聲響遍了山谷,很多人眼眶都泛起了淚光,這場景,豈是"動容"兩字足以形容。

 雨後的山間更顯清新脫俗,與來時的亮麗相較,更增添一份淡雅,可惜明日又是士農工商,要是可以了脫世俗,就此住下,跟著仁波切在此閉關,定會有大成就。每個人都這麼想,每個人都不捨,要下山了,心中竟是有著太多的無奈,連還在讀國小的覺緯小菩薩都這麼覺得。

 有鑑於上山的顛跛,有人提議走路到山下停車處,眾人皆稱此議甚好,於是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搬上那輛四輪傳動的小貨車之後,一夥兒便順著山路安步當車走下山,這一走才發現除了路面陡了些,其實山路挺好走的。路旁有居民種植的高山作物,還有說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紫的、白的、黃的,煞是好看,兩隻大卷尾烏鶖姿態優美的劃過眾人頭上,彷似山上護法遣來護送仁波切下山的黑衣大使。

  也許是在清海走山路走慣了,仁波切、堪布和喇嘛走得快些,一下子就在停車處等待眾人。從山上往下一看,突然感到眼睛一亮,在湛藍的天空下、白雲、青山之間,四位修行者紅色的僧衣,成了整個畫面中最少的、卻也是最顯眼的色調。而他們安詳自在的身影、散發出的那份鎮定與寧靜、熱情與坦率,更直接投影在整個山河大地,撞擊著每個人內心的最深處。像穿過雲層的陽光直接投射掛在樹葉的雨滴,是投射,也是反射。

 是法喜、也是原鄉的記憶、那最初最初,無始以來深植內心的心性,突然就明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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