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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是八十八年的九月二十四日,中秋節連續放了三天假,那節骨眼,可全台灣都沒了過節的心思。
任誰也沒想過三天前才幾分鐘之內,全臺灣有萬分之一的人口就此離開了親人、離開了這片土地。

一大早,陽光從擋風玻璃投射進來,睜開眼睛第一個念頭竟是慶幸著昨晚一夜平安。在這小廟的廣場還有其他的車子,有的一家大小全窩在一輛廂型車。有人喊著整夜沒睡好。看樣子,不敢回家睡覺的不止是我。洗手台邊一群人排排站著盥洗,一邊談著從收音機聽來的最新消息,哪邊又挖出幾個人、哪邊又奇蹟似的找到生還者。

那天,因著無以名狀的情緒,我開著車往山上走,眼前的景像開始慢慢變得扭曲,道路扭曲、房子扭曲、車子扭曲、連人也扭曲,彷彿整個世界只要這麼一個形容詞就寫完了,車子在草屯道路旁,一群人忙著卸下賑災物資,一群人又忙著把物品分配好送往災區。當下我決定也留下來幫忙。

  「有缺人嗎?」記得是問一位穿著小背心的義工。
「有啊,很缺呢!」那位義工忙著把米包扛上一輛發財車,沒時間回頭看我。
「我要怎麼參加你們?」我怯生生地問。
「這樣就可以了。」然後一件小背心丟到我眼前。一件後來我穿了三天的小背心。

  那三天,我帶著全省各地來的賑災車隊,跑遍了中寮、埔里、魚池、仁愛、信義....要說的那一天,台北縣蘆洲的車隊開拔到我負責的營區。

「可以帶我們進國姓鄉嗎?」車隊中有人問。於是我跳上他們的車,車子就沿著也是妳熟悉的中潭公路然後在隧道口左轉進入國姓鄉的市區。

賑災隊的成員眼睛裡都佈滿了驚慌,當他們從電視機前看到的景像完完整整呈現在他們面前時,又豈是震撼足以概括。正當他們準備停車,並卸下十噸半的物資時卻被我攔了下來。

「為什麼?」有人對著我吼著,一群人著急了,有人早已紅了眼眶,他們是那麼善良,見不得別人受難,可就好像見到有人溺水而準備出手相救時卻被我阻擋了。

「你們看....」我迴視四週並一一指出問題點,這裡因為成了報導的焦點,所以這幾天大量的物資都靠了過來,所有空地均堆滿如山的泡麵、米糧、礦泉水...

「我想起一個地方...」突然就掛念起那座橋。「走吧,我們繼續往前。」

卡車又往山上走,約半個小時,聽到了流水聲,然後一個轉彎,一座典雅的拱橋出現在大伙眼前。我要司機停車,然後跳下車子,走到橋頭,突然一陣鼻酸,想哭的念頭第一次湧現,不知何時就握緊的雙手,使得肩膀無法控制的顫動。

「這....這就是糯米橋,她竟然沒事?」全體人員約莫七八位全都下了車,看著橋旁的告示,全都傻住了,一位女孩甚至跪了下來,而那橋下的河水,橋上的清風,橋旁的綠意,全因這一跪而成就了偉大。

我們到的部落是仁愛鄉的互助村,劉村長說地震後路就不見了,好在村子裡有一部怪手,挖了三天終於把路開通,而路一通,我們震災隊就剛好到了。不過卡車還是進不去,村民用小貨車引導我們到泰雅度假村來接泊。

「感謝神!」村長用很虔誠的口吻對著大伙說。
是該感謝神的帶領,否則這個部落在我門出現之前只剩山間一家小雜貨店的吃食,聽說也早已殆盡。

五年來,陸陸續續又到過糯米橋三四趟,年久失修的百年老橋經審定為三級古蹟,也正在重建當中,每一次去都遺憾因為施工期間而不能在站在橋上看著溪水嘻笑推擠穿過拱形橋墩,卻也因此迫不及待要見到她重建後的面貌。

突然想到,佛陀告訴我們諸法無常的道理。世界上的一切除了無常的本身是不變的之外,其餘形象與現象皆是無常,隨時都在成住壞空之中循環。一切的有情(有意識者如動物)與無情(無意識之物品)皆然。我們能做的,大概就是努力不讓生命有遺憾,因為我們甚至不知道下一分鐘、下一個鐘頭、或者天亮之後,這個世界會變成怎麼樣;生命啊,脆弱的只在一口氣之間。於是我們願意付出更多關懷給週遭的一切。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一隻螞蟻更或者從愛惜生命進而愛惜物命。

 從網路上知道糯米橋的橋面已被颱風帶來的豪雨沖走,也許,我們再也沒機會踏上糯米橋了,看到剩下美麗的拱形橋墩的殘影,就像是喪親之痛一般難受,但是,如果我們從她的身上學會與大自然相處之道,更進一步,我們學會用更謙卑的態度、赤子般的無邪去愛惜這片土地,我們的心會慢慢回到初生般的晶瑩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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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ㄚ昌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